蔡居诚和我
昨天在中原挖了一天的矿，趁夜深人静去少林偷偷摘了几十斤朱果，天还没亮去摆摊蹲点抢购木头图纸，最后在太阳从湖里蹦出来前赶到金陵，却昏倒在点香阁门前那条街。
浪荡天涯我存不下钱。
昨晚赶路时已买足第二天炼药的材料，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扔在酿酒上，顺便把上一批酿好的酒装进货车送到玲珑坊管事那交货。赶路时候还抢劫强盗新得来几颗宝石。
剑匣有点抱不动，里面全是金银细软。宝石、原石和翠玉碰撞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。
跌倒门前时我已身无分文，铜钱、银两还有元宝全都换成了这些死沉的东西。
变卖了房产，因为潇洒自在我不需要；断绝了关系，因为四海为家我不想有。
如果我的父母——男侠和女侠还活着，肯定会把我的脚筋挑断。
点香阁还没开大门，他们中午到晚上才接客。
而需要白天工作的人不走这条街，玲珑坊也有后门。
太阳估计已经升上桥栏杆了，我眼睛睁不开，眼皮一片红色。金陵的路面潮湿又冰冷，这条街还扎人，木刺真疼。
剑匣被身体压着，而且没有谁愿意在金陵城动一个拿着武器的人。
金吾卫不许随意动武。
剑匣很安全，因为没有谁愿意放低身段在金陵城动一个拿着马刀的人。
买不起兵器只用马刀的人不如混混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我闻到一片从衣襟散出的香气，是小时候女侠带我去武当山那会闻到的味道。
这气味本来很肃穆，尝起来像登仙时从空中飘落的金光。
现在这香味混杂着胭脂、花、潮湿的旧书、零食和酒气，变成凡俗，听起来像高悬在金顶之上的星星跳进风尘。
香气变成了歌声，有人在哼歌，隔壁抚琴应和。
不好听。我睁开眼，红色的帷幔和房顶隔开凡人和星星。
剑匣打开放在桌上，里面已经空了。
蔡居诚在喝茶，我在这他就不喝酒。但酒气一晚上也没散，昨晚的人肯定喝了不少。
希望他倒酒的时候没跟着喝。
少喝点酒，他不应。
宝石放好了吧，他不答。
高傲的星不会看向泥土。
正如仙人不会垂悯凡身。
“不睡觉到处跑，真是了不起的铁人。”蔡居诚没有表情，他随口说着。“时间到了，快滚。”
我坐起来看窗外，太阳才升上玲珑坊二层。
蔡居诚依旧穿着那身武当弟子的衣服，他下山后就再也没穿过别的。光从他身后照进房间，给红绸镀了一层金色。
新炼的药晚上就会送来，你想给谁就给谁。我抱起剑匣。但是这个我还是要带走。
他嗤笑，挥挥手，一直盯着茶杯。
房间的地因为我躺着弄脏了，一会就有人清理干净。管事也进来，让我赶紧出去。
“点香阁不是你这种人也能进的地方，快出去别耽误我们生意。”管事挥着手帕，把我推出房门。
我知道早晨是蔡居诚把我拖进他的房间，他的味道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记得清清楚楚。
希望他这个举动不要让管事太生气。希望这次宝石能留住。
希望他早点离开这个地方。
那颗从小就瞻仰的星星应该回到天上。
这样我就能继续四海为家。
而不是每天想着去一个地方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男侠女侠的孩子不是少侠，我什么也不是。拿着马刀成天游荡，假装自己和其他人一样。
我在街角睡觉，在河里洗澡。
武当蔡居诚是坠落的星星，他是武当叛徒。他每天在点香阁谋划赎身复仇，但总不成功。
他该回去，就算他犯了大错他也应该回去。他有家，有人在等他。
而等他的人里不该有我。
fin